程勇X曹斌『尘落无言』⑥

老程的日子乏善可陈,不如咱们漾开一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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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起曹斌他更是莫名烦躁。他很想现在就去警察局里把他揪出来,问问这瓶润滑剂的事儿。

 

可惜他没有机会了。

曹斌上北京出差,押解犯人。和他一道去的还有孙平。

“加完油就往回走吗,头儿?” 

“北京城你老家不呆两天?”

“嗨,我没事儿。您姐不还等着您回去呢吗。”

“明天走吧,我去见个人,你也好回趟家。”

“成,我送你去。”

曹斌刚想推辞,看到他的神情,就没再说什么。

孙平安静地开车,天黑了,北京城里有点堵。他给曹斌点上烟,又给自己点。手臂搭在车窗外,热浪从大开的窗涌进来。

孙平扯开领口的口子,余光瞥见曹斌正闭目养神,灰色的棉麻衬衫扣到最上面一个。

孙平记得出发前那天队里小聚,那帮单身汉不知怎么又聊到爱情,一个个扯起自己的初恋。曹斌冷不丁说了一句,我没有初恋,只有情人。

莫名的,他听了登时心里就不太痛快。

他比局里同伴们多知道一个秘密:曹斌,他们静安区公认的片草、众警花觊觎的活靶子,是个gay。想想曹斌有的都是男性情人们,他甚至感到生气,甚至觉得那是他在作践自己。他怎么能让那些男人对他……他怎么能。

虽然做警察各式各样的人见得多了也不稀奇,但是这事儿从曹斌嘴里亲口说出来对他而言也是不小的冲击。

那是去年对一个贩毒团伙的打击活动中发生的事。

线子给的情报是这个目标嫌犯有个癖好,就是喜欢好看的小伙子。

那天曹斌带队去的,去了就准备执行那个潜入的任务。这本来是孙平的活儿,但是曹斌到现场就给他替了。孙平坚持要自己上,曹斌说了句:“人家也看脸的,这你不用跟我争。”

“……”得,要这么说,那谁争得过啊。

没人愿意看到的是,那次的罪犯比想象中更加棘手,整个行动折损了很多警力,其中二死五重伤。

在最后清缴中,曹斌是孙平亲手从毒巢捞回来的。他永远记得当时见到曹斌的一瞬间,他苍白的脸和空洞到仿佛灵魂被抽走然后填进一团废絮的一般的眼。

曹斌倚在墙角,伸出颤抖的手递给他几个芯片,然后要了一支烟。

他看起来除了有些疲累和泥泞,并没有太多皮外伤,但是却要把重心放在自己身上才能走稳,每走一步额头都渗出沥沥的汗。

“头儿,他们对你,做那事儿了……?”孙平心里阵阵抽痛,还是忍不住问出口。

“你小子是不是觉得换你来就能免受这一遭?”那家伙默认之后居然扯了扯嘴角像是要笑。

“不……换了我都不一定能活着出来。”孙平知道,论综合能力,曹斌远在自己之上。他能处理成现在这样,已经是把损伤降到了最小。

“这差事咱们还真是把它想简单了。”

孙平不说话。

“怎么,担心我留下什么心理阴影?那我也太脆弱了吧。”

“您不脆弱。您特坚强。我难受我的,您别再操心我,您好好回去休个假照顾照顾自己成吗。”孙平说的是真心话,他希望曹斌能任性一点,至少能在他面前发泄一些情绪,别这么懂事儿,让他什么都帮不上。

“孙平,我告诉你个秘密。”

“什么?”

“其实……哥是同性恋。反正本来就喜欢男人。所以,没什么的。”

“……”孙平转过脸去看他,希望看他下一秒嗤笑出来,希望刚才那句话是他一时兴起讲的蹩脚笑话。

然而,他发现,曹斌是认真的。他说:“头儿,这事儿我跟谁也不说。你喜不喜欢男人,也不影响您在我心里的地位。真的。”

“我信你。”他拍拍孙平的肩膀。

——

曹斌闭着眼睛,却不是在睡觉。

他回忆十五年前的自己。

明明是个有着讨人喜欢的外表的孩子,却总是以那样的眼神看人。

什么样的眼神呢?

也说不上是带有攻击性或是冷漠。只是染上的沾单纯的疏离感,被他格外清亮的眼瞳放大了。

青春期开始发育以后,不同于其他豆芽菜一样的少年,他的骨架匀亭,有平齐的宽阔的肩和颀长的笔直的腿,好似拔节生长的松竹。

大概是因着长的白净俊秀的缘故,他越发招女孩子喜欢。而他对女孩们不冷不淡的态度又刺激到不少同龄男孩的自尊心,他就经常受孤立。

好在他的身条不仅好看,还很实用。从小打架就不怎么吃亏,就算有看他不顺眼的,也不会真来找他麻烦。当然更多的时候,他的身体素质是通过打球之类的运动彰显出来。

曹斌是个很勤快的人,经常顺手把运动场上散落的器材捎到体育部的地下器材室,一来二去,高中的体育老师也眼熟他,就让他当了体委。

体育老师姓陈。陈老师三十岁左右,个子很高,经常穿件篮球背心,露出小麦色的皮肤和结实的手臂线条。他脸上总是带着笑,走路大咧咧的,口头禅是“你干嘛呢”。

由于不得不回答这个“你干嘛呢”的问题,曹斌就和陈老师混熟了。身边发生了什么事,也会告诉他。

不过陈老师口味特殊,喜欢对曹斌的桃色消息特别关注。今天聊这个给曹斌写情书的姑娘,明天聊那个带盒饭的。

一开始曹斌不觉有异,以为他是当个高中体育老师太清闲了,靠八卦打发时间。

直到那次代表学校出征校际篮球赛夺冠归来的晚上,在体育部地下室的淋浴室,陈老师把手伸过来,顺着他脊梁骨一路摸到后腰。

他说:“曹斌,我们是一路人吧。”

少年全身怔滞,下意识地弹开,神色转冷:“你干什么?”

“别这样看我。你知道我不是变态。我只是想帮你搞清楚,这很重要。”

曹斌第一次看到面前男人露出如此严肃的表情。

“你说。”和一个健壮的成年男子独处在空荡的地下室,他倒是一点也不害怕。

“你记得吗,你曾说,你不喜欢女人。”

“……”也许吧,曹斌想。至少他不是一个对女人很感兴趣的人。他甚至觉得,自己根本就是对男欢女爱不感兴趣。流行点说大概就是X冷淡,虽然事后证明他不是。

“那你喜欢男人吗?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

两个人看着面前的镜子里赤裸的自己和对方。

男人的手搭上少年的肩膀,又滑向他的胸。他的声音有些暗哑:“曹斌,对不起。作为你的老师,我不该这么做。我不该喜欢自己的学生,更不该用这种方式,去验证你的性取向。”

“老师你是……”

“对,我是gay。”他仿佛突然清醒一般后退两步,回避少年询问的目光,“对不起。你不应该像我一样。”

“不讨厌。”少年蓦的开口。

“什么?”

“老师的行为,我觉得不讨厌。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这种事,如果不试试看,怎么知道呢?”

“曹斌……”你都不知道说着这样的话的你,对我来说,有多诱惑。

男人一直以来,就是被曹斌身上这种深深扎根于污秽中生长出来的干净吸引。这是怎样一个淡漠的,疏离的,正直的,但又混沌不清的,哪怕沾染污秽也坦然受之的苍白而生动、柔软而矫健的少年啊。他像是遗失在尘世间的一道神秘美丽的谜语,诱惑人心。

“你真美。”他在少年颈侧落下一个吻。

淋浴被打开,气温随之缓慢攀升。

曹斌不说话,在淋浴喷头下仰头站着,任由男人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,带茧的手指带来异样的触感。曹斌闭上眼,四周只有连绵的水声和潮湿的雾气。

他们开始接吻。

他们彼此抚摸。

少年显得青涩却毫不畏缩。

然后男人虔诚地跪在少年脚下,辗转吞吐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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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那天以后,曹斌开始正视自己的一些倾向。

他意识到,比起欣赏柔软丰盈的女人,他更喜欢看线条凌厉的男人。他开始刻意和女生划清界限。

好在,他不是一个轻易心动的人,所以即使对身边的男生,也没有产生难以启齿的爱慕之情,反而偶有一两位男生,曾向他委婉地表明过心迹。

不谈恋爱的曹斌同学,却把黑夜里的器材室,当成了他和陈老师互相安慰排解寂寞的地方。

在那里的鞍马上,他体验到第一次被进入,也在那里的体操垫上放肆的捣弄他的老师。

他们的爱是淋漓的。或者说,陈老师对他的爱是淋漓的,而曹斌,可能解决生理性需求的成分更多些。所以,每次只有陈老师会因为顾及对方的身体而没有尽兴,某个看似水仙花般柔弱的少年,却会在目送他的老师步履沉重地走向淋浴室时,露出餍足的笑容。

心照不宣的禁忌的肉体关系一直维持到高中毕业那天。在这一天了断关系,是他们两个早就商量好的最好的结局。

一年多来,男人不仅是少年的情人,也是他的父兄,他的师长。他填补了少年心中许多空虚的地方。

男人最后警告少年,务必洁身自好,然后祝福他健康幸福。

而少年只是敷衍地答应着,说了句你也一样,就拍拍屁股到警校报到去了。

直到今天。

次日,曹斌和孙平迎来了在北京城的第一场雨。

他们打着漆黑的警用雨伞,站在城郊墓园的一块石碑前。

石碑上有一个黑白遗像,画中人正爽朗的笑。

遗像下面没有多余的文字,只有简单的生卒年月和一个同样简单的名字——陈识。

“头儿,这位就是您英年早逝的老师?”

“他不只是我的老师,也是我的第一位——情人。”最后这两个字是凑到孙平耳畔说的。

突如其来的温热触感激得孙平弹开三步,“头儿,早恋加师生恋加同性恋,看不出来您这么牛逼!”他不满地嘟囔。

“陈老师,今天是您祭日,曹斌来看看您,给您带来两盘碟子,都是今年的NBA,省着点看啊,看完了给我拖个梦,再给您捎来。”

——

陈识,死于艾滋病,更死于他人的偏见。

陈识的妹妹告诉曹斌,有次她的哥哥在马路上救了一个孩子,不幸受伤被送去抢救。

所以他不是乱交得的病,而是因为输了不干净的血。他就这样在周围人的指指点点中,度过了平凡而短暂的单身男子的一生。

听完曹斌讲的故事,孙平沉默了。他记起那次他的队长被罪犯侵害之后的三个月里,突然对破皮流血之类的小事非常敏感,甚至和他们出去吃饭也总是单点一份……

“头儿,那次你是不是查艾滋去了?”

“是啊,我每年都查的。每次查都心里提着一口气。你知道的嘛,我们这个群体——”

“打住打住,你可别和社会上的那些人乱来!”

“逗你呢,你老大我还惜命着呢!”

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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